切线长定理

*那双眼睛让他想起猫*

BGM《Starry Sky》-Krz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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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那只猫又来了！”

 

“哎哟，”微胖的中年妇女从门后走出来，看清那只正亲昵地蹭着小蓝小腿的黑猫，有些吃惊，“不是说流浪猫都怕生的么？这猫还真不怕咱们哪。”

 

小蓝得意地说：“它和咱有缘啊。”他蹲下来，摸了摸黑猫的头，猫温顺地蹭着他的手指，有些痒，小蓝忍不住笑起来。

 

“妈妈我们真的不能收养它吗？我真的好喜欢它。”

 

“你爸对猫毛过敏，怎么收养？”老妈说，“你养猫，让爸爸搬出去住吗？”

 

小蓝鼓着腮帮子赌气，猫舔了舔他的手指，像在安慰他。

 

“妈，”小孩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猫，又笑得没心没肺，“我们给猫取个名字吧，这是它第三次来找我们了，我有预感它还会来的。”

 

“说明猫也喜欢你呢，”老妈说，“叫它小黑怎么样？”

 

“不要！你起名太随便了。”小蓝颇为怨言，“你当初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随便？真是的，我要改名！”

 

“这么小的小屁孩瞎嚷嚷什么改名……问你爸同不同意去！”老妈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那你给猫取了个什么名字？”

 

“小绿。”小蓝得意道。

 

“这不和我起的名儿差不多嘛！”老妈说。

 

“不一样！”小蓝抱着猫，怀里温热的小动物很乖，他觉得抱着很舒服，也很安心，“你看它的眼睛是绿色的啊，我最喜欢绿色了，叫它小绿不是刚好嘛。”

 

老妈堵他：“那你眼睛是蓝色的，叫你小蓝不是也刚好嘛，瞎嚷嚷什么改名！”

 

小蓝气结：“我……哎！真是的！跟你们大人讲不清！”

 

猫大概也觉得很有趣，它跳到小蓝腿上，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专注地看着他们。绿色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猫第一次到小蓝家开的面包店，是在一个刚下完雨的晚上。

 

“雨停了呢。”小蓝兴奋地换上他新买的黄色雨鞋，准备出去踩水坑，他很喜欢看水面上被他轻轻一脚踩出的涟漪，结果一出门就大叫起来：“妈！有一只猫！”

 

叫完又紧紧捂着嘴，一脸紧张，生怕把猫吓走了。但猫没动，它缩成了一团。

 

“流浪猫？浑身都湿透了，会着凉吧？”老妈探头看了一眼，到小休息室里拿了一条毛巾出来，“是只黑猫哎。”

 

小蓝蹲下，小心翼翼地用毛巾裹住黑猫。猫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它抬头看了小蓝一眼。

 

“啊，绿眼睛。”小蓝惊喜地叫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兴奋猫是绿眼睛还是在高兴猫没有抛开而是乖乖让他擦身体，“眼睛好像绿宝石诶，妈你能给我买颗宝石吗？”

 

“你以为买宝石像买糖那样简单啊？”老妈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又有些疑惑，“这猫怎么……不怕人啊？流浪猫不是见人就躲吗？”

 

“说明我魅力大呀！”小蓝得意洋洋。

 

“说明你不是人！”老妈笑着损了他一句。

 

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猫好像受了伤，走路都成问题，更别提躲他们了。它挣扎着站起来要走的时候小蓝看见了它后腿上的一道伤口，看起来挺严重。

 

“啊，受伤了。”老妈也看见了，她惊叫一声，猫不知道是被她这一声吓到了还是因为伤得太重，一个站不稳就往前倒，小蓝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猫身上的温暖，但也感受到了它在发抖。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小蓝挺心疼，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小孩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安慰，只好试图去哄它，也不管小动物能不能听懂，“我叫小蓝喔，我不是坏人，我上个月刚过完八岁生日，我最喜欢吃荔枝味的棒棒糖……”

 

那小动物就在他碎碎念般的话中慢慢平静，那双绿色的眼睛还是那么亮。

 

老妈已经拿来了医护箱：“唉，以前你小子到处玩，总摔出一身伤，回来还得你妈帮你包扎。现在好不容易你不那么冒冒失失了，我还得给一只猫包扎。”

 

小蓝一闻到碘酒的味道就皱眉：“啊，猫猫好痛的。”

 

“那人家也比你听话啊，一声不吭的。”老妈一边给猫后腿上药一边说，“哪像你，一擦药就龇牙咧嘴喊痛！臭小子。”

 

小蓝假装没听见：“猫猫肯定很饿，我去给它拿吃的。”

 

他站起来，蹬蹬蹬跑进店里，不一会儿又跑出来。

 

小蓝举着个蛋挞跃跃欲试：“猫能吃蛋挞不？”

 

“那你能吃菠菜不？”老妈白他一眼，“去！看看对面宠物店有没有小袋猫粮卖。”

 

小蓝嘿嘿一笑，把蛋挞往嘴里一送，两步并作三步地跑了出去。地面坑坑洼洼的小水洼在路灯灯光下反着光，像月亮撒了一路。

 

等他带着一小袋猫粮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店门口坐着的老妈，黑猫连影儿都没了。他问：“猫呢？”

 

“跑了，吓我一跳。”老妈说，“你一走它就跑了，我绷带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呢。”

 

小蓝颇为失望：“它……它怎么不等等我啊？”

 

他失落地进了门，心里堵得慌，又担忧又委屈，连老妈在后面喊他他都没听见。

 

 

 

 

“小蓝！”

 

小蓝躺在床上，眼睛都还没睁开。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假装没听见老妈在喊他。

 

“小蓝！赶紧起床！你爸刚刚打电话，说店门口来了只猫！”

 

小蓝一下子清醒了，哦……他想起来好几个星期前的那个刚下完雨的晚上，那只受了伤的黑猫。他迅速起身下床，早早洗漱完就和老妈一块儿出门。他在心里庆幸，幸好现在是暑假时间，不然错过了猫，他又要闷闷不乐好久。

 

“猫猫！”

 

猫居然还没走，一直等到小蓝到店里。小蓝跑过去想摸它头：“你那天怎么自己走了啊？都不等我回来！你的伤好了吗？”

 

黑猫睁着那双绿眼睛，乖乖被摸了头。倒是老爸在店里一边找口罩一边担心地问：“这猫不会抓伤小蓝吧？毕竟是流浪猫。”

 

“上次都没什么事儿，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事吧？”老妈说，她看了看门外，小蓝已经蹲在地上自顾自地讲起话来，也不管猫听不听得懂，“他才八岁，爱护小动物是好事……嘿！这小子在干嘛呢！”

 

小蓝把猫抱起来，笑得很开心。店里的家长紧张地看着他，要是那猫有一点凶恶相，或是有一点要伸出爪子去挠小蓝的苗头，他们就迅速赶走那只猫。

 

但担心的事儿一直没有发生，猫没有一丝恶意，甚至连戒备都没有，它很安静，就像那个夜晚，小蓝抱着它轻声地哄，猫安静地看着他。八岁的小蓝收获了一只流浪猫的信赖，十分难得，近乎奇迹。

 

这是猫第二次来到他们家的面包店前。第三次就是现在。

 

 

 

 

“小绿来啦！”小蓝惊喜地朝店里喊，他得意地向老妈眨眼，“看吧，我就说，它还会来的。”

 

“这名字，就跟我又有了个儿子似的。”老妈感叹道，她朝小蓝喊，“猫粮还剩小半包呢，自己过来拿。”

 

小蓝拿了猫粮，回去一边喂猫一边跟它聊天，他习惯自顾自说话，也不管小绿能不能听懂，“我快开学了，你要是来找我但发现我不在，会不会很失望啊？”

 

猫蹭了蹭他的手指。

 

小蓝觉得很奇妙，因为往后猫来找他的时间都是他会在店里的时间。每个下午一到放学时间小蓝就迫不及待冲出校门，猫总是蹲在店门口等他。

 

“小绿！！”

 

他背着书包乐颠颠地跑，张开双臂就要去抱它。猫在他怀里蹭他脖颈。

 

但小蓝没想到的是猫的消失。小蓝快九岁生日的时候，猫就再也没出现在他们家面包店门口，就像从没出现过似的。小蓝为此难过了好久。

 

猫去了哪里？是不是不记得我了？还是不想再和我玩了？是它遇见新伙伴、一起去远方了，还是终于有人收留它了，或者是被清理流浪动物的部门抓走了，更或者是死在了哪个角落……小蓝不知道。他慢慢长大，猫淡出了他的生活，就像以前很喜欢的玩具，总有一天会被扔在角落落灰。

 

“小蓝，它是一只流浪猫啊。”

 

小蓝搬了个小椅子坐在门口，望着远方慢慢黯淡的夕阳发愣，老妈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是啊，”他低低地说，“毕竟……小绿只是一只猫嘛。”

 

他继续长大，所有人都停不下长大的脚步。小蓝更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仓鼠，还养过一只总是吱哇乱叫的鹦鹉。但猫走后，他再也没养过宠物，提都没提。

 

在平静流淌的日子里，二十年过去了。

 

 

 

 

晚上刚下过雨，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新凉快了，屋檐也不断滴着水。十点多的时候，有个人推开了面包店的门。

 

小蓝本来在柜台前玩手机，听见门上挂着的风铃响了下，他抬起头，一时间有些发愣。进门的是个穿着黑衣黑裤的英俊青年，那双眼睛居然是绿色的，像猫一样。

 

“你好，”那人说，“请问还有蛋挞卖么？”

 

小蓝看了一眼旁边放蛋挞的架子：“没有了，不过我们这儿吐司味道不错。”

 

“嗯，”那人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往摆着吐司的架子上看了看，“红豆和抹茶，你更喜欢哪个？”

 

“啊？”小蓝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我个人更喜欢抹茶的。”

 

那人果然选了抹茶吐司。小蓝在心里嘀咕一句真奇怪。更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这人很熟悉，但他没什么印象。

 

也许……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

 

“你输错金额了。”那人说，他笑着指了一下电脑显出的数字，“这是会员价。”

 

小蓝脸颊微红，他以前从没犯过这种错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给自己找台阶下：“那您需要办会员卡吗？”

 

“我没带手机。”那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纸币付了钱，“我……刚搬过来，还不太熟悉这边。嗯，我就住对面的那栋楼。”

 

“那很近啊。”小蓝说。

 

“我会常来的。”那人说，“我叫小绿。”

 

……小绿。

 

“妈！那只猫又来啦！”

 

小蓝几乎是一下子想起二十多年前，陪伴了他一段时间的那只流浪猫。他现在还记得那只黑猫，以及那双绿色的眼睛。

 

“……你怎么了？”

 

小蓝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来。见对方关切地看着自己，他有些脸红，解释说：“以前……以前我有一只猫，就叫小绿。”

 

他一想到黑猫的不告而别，心里就有堵得慌。小时候他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猫不喜欢自己了，就再也不来找他了。他不知道猫到底是被收养了，还是被抓走了，还是死了，他不敢往坏的方面想，就一直在为猫祈祷。

 

“其实……那只猫也不是我的，”他声音低了下去，“它只是一只流浪猫。我不知道它最后怎么样了。”

 

小绿移开了目光，他望向店外，外面是一片朦胧的黑夜。

 

“别太难过了。”他说，“说不定……说不定它最后过的也还不错，还偷偷跑回来看你呢。它也很喜欢你呢。”

 

“谢谢。”小蓝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勉强打起精神。可能是太困了，也可能是真的感觉很遗憾，他觉得头有点沉，想赶紧回去睡觉。他抬头看小绿的时候小绿刚好也转头看向他，他和那双绿眼睛对视了一瞬，就情不自禁地避开了。

 

那双眼睛……让他想起猫。

 

小绿轻声叹了口气：“雨停了呢。”

 

 

 

 

小绿往后每天都光顾面包店，每次不管买了什么，都会带一盒蛋挞。小蓝问他：“你这么喜欢吃蛋挞啊？”

 

“嗯，以前吃不了，”小绿低头看了看那盒被仔细包装起来的蛋挞，嘴角扬起来，“现在好不容易能吃了，总觉得特别美味。”

 

他有时候总是会露出很悠远的神情，像是在回忆什么，小蓝总觉得他经历过什么事情，不知不觉就盯着人家发呆了起来。

 

“小蓝？”小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小蓝回过神，又有点脸红。

 

“我能预约你的周末时间吗？”

 

小蓝看着他凑过来的那张脸，晕晕乎乎地说了“好”。他闻到小绿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很新鲜的荔枝那种味道，甜甜的又水汪汪的。明明是个成年人，身上却是这么甜的味道，但并不违和。

 

这一次答应以后，以后的每一个周末，时间都被“预约”了。

 

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压马路，西餐和大排档都吃过了，光是一起在公园里散步一下午也觉得开心，或者某一个早晨小蓝教他做面包，小绿笨手笨脚地把面团送进烤箱，还被面粉呛得咳嗽。

 

不管做什么都有滋有味。小蓝觉得自己恋爱了。

 

有时候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快三十了，一直都在小镇上过最平淡的生活，没有那种能掀起大风大浪的刺激发生，也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除去父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但现在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小绿，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

 

小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晕晕乎乎地想，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好呢？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小绿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忍不住笑起来，“小蓝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因为你特别好啊，值得别人对你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和小蓝坐在一家猫咖里，几只猫围在小绿脚边转来转去，赶都赶不走。

 

“猫好像很喜欢亲近你啊，”小蓝说，他有点羡慕，“我来这里好几次了，它们也没对我这么热情。”

 

小绿弯腰抱起一只猫，把它放在小蓝腿上。小蓝小心翼翼地抱住它，摸了摸它的背，又忍不住感慨：“我还是觉得我的猫最好。”

 

“嗯？”

 

“……呃，其实也不是我的猫。就是那只，我跟你说过的，跟你名字一样的猫，”小蓝说，猫窝在他腿上，半闭上眼睛，看起来很困，“我还是觉得它最好，没有那只猫比它更好了。”

 

小绿轻轻笑起来：“你真的很喜欢它啊？”

 

“嗯，很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蓝说，“它不是最好看的，但我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好的。”他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有时候想，如果早知道它会这么快就离开我，不管我爸妈怎么说、我也想留下它。”

 

短暂的安静。过了会儿，小绿清了清嗓子。

 

“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受了很重的伤，但我很幸运，遇见了很善良的人，他们帮我包扎了伤口。虽然他也不是最好看的，但我也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跟你想的一样。”

 

“我很想留在他身边。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早知道会这么快和他分开，那我死皮赖脸也要留在他身边。但你也知道，世界上没有如果。”

 

小蓝安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像小时候那样纯净。

 

“后来我遇到了危险，嗯……具体是什么，请让我保密吧。我遇到了危险，差一点就死掉了，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他，觉得很遗憾，我还想用很长的时间跟他在一起呢。”

 

小绿说到这儿就停住了，但小蓝觉得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小绿不继续往下说，他也不追问。

 

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好奇：“所以，你后来跟他在一起了吗？”

 

“嗯。”小绿看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

 

夕阳慢慢黯淡，跌入连绵不断的群山之间。像一只蝴蝶，跌入布满露水的情网。

 

 

 

 

 

 

Fin.

文/沈一黎

 

555本来写了一篇超文艺的故事但因为接到了征文比赛的通知于是就修改了一番当作品交上去了。不知道过多久可以发出来。所以这篇是我临时写的（><）是想要梦见的童话